他这辈子只做过一件不后悔的事。
——那天从孤儿院将贺贞带回来。
那时贺贞还是七岁,从孤儿院出来,跟在一个刚出社会,二十岁还没出头的年轻人身后。
付朔行是建筑师,电脑桌面上除了设计图纸就是速溶咖啡。把贺贞领回家那年他被公司炒鱿鱼,列为行业黑名单,三年不能投简历。
没有公司收他,他的傲气不允许他四处碰壁,付朔行收拾东西,回了老家。
爸妈在老家有集团,他们瞧不起那些奇奇怪怪的建筑图纸,付朔行也瞧不起他们身上一股商人的铜钱味,大家互相瞧不起。
但毕竟是亲生的,爸妈都给了他一笔钱,转身和别人埋怨说,“我儿子,又不肯回来接手产业,整天搞那些图纸,你说有什么出息?现在不还是要伸手向我们要钱。”
你不肯给钱我花我偏要花。
付朔行带有点赌气的意思——他从高中来就没接受过爸妈的钱,考试的钱,资料费,都从压岁钱里出,因为他说,他要考建筑大学,还在高考填报志愿截止的前一天,将爸妈报的财经大学改成建筑大学。
大学开学那天,没人来送他,付朔行穿着名贵的风衣,拎着行李箱站在一群家长同学中间。
毕业那天,付朔行班上同学的家长都来给他们送花,一束束满天星玫瑰往校园里堆,付朔行穿着学士服,手里只有一台手机。
收到offer那天,付朔行把offer发给爸妈,他们只回一句,算你有点出息。
被解雇那天,爸妈接到消息,发来短信,“你看看你,我当初说什么,你非不信,干这行哪有前途。”
他没说,这是他从高中三年开始,整整七年的梦想,最后都打了水漂,在爸妈的埋怨中突然有些后悔——没有这个梦想就好了。
他的朋友听说这件事,都劝他,“出去走走,散散心吧,别太伤心了。”
付朔行戴上围巾,把手放进口袋里,还是走出了家门,街道都被翻新过,路灯也换成了崭新的,不少人人拿出铲子,走出店门扫雪。
他看到路边站着一个小孩,穿着单薄的衣服,手里捧着几份报纸,付朔行站着看了一会,小孩还是站在那,手已经通红。
付朔行走过去,弯腰,突然有些轻柔地问,“小朋友,这些报纸可以都买给我吗?”
小孩有些不知所措,“哥哥,看、看一份就可以了,不用买这么多。”
“没关系,我们家很多人。”
小孩点点头,把报纸递给他,“谢谢哥哥,你和院长一样,都是好人。”小孩弯弯的眼映着颜色分明的景,干净又纯粹。
“你是孤儿?”
“是……是啊。”小孩低下了头,语气显得落寞起来。
付朔行一向是个少爷,这会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多不对劲。
“对不起,我……”
“没关系没关系,哥哥你和院长一样,都是好人,你不是故意这么说的……”小孩匆匆打断他,又害羞地低下头,“我、我不是故意打断哥哥的。”
乖巧,不谙世事,又格外懂事贴心。
付朔行脑子前根神经突然搭到了后边——他对眼前的小孩说,“跟我回家好不好?”
小孩比刚才被要求卖报纸的时候更手足无措,“啊,回,回家?”
付朔行露出围巾的脸飘上几片雪,他头脑更清醒了点——你不肯给钱我花我偏要花。
对上小孩干净纯粹的眼睛,“对,你不是说,我和院长一样都是好人吗,跟我回家吧。”
“是、是这样没错,可不是每个好人我都要跟他回家呀……”小孩的手紧紧握住衣角,有些犹豫又有些不安,付朔行蹲下来,将围巾缠到小孩的脖子上,二话不说将小孩抱起来。
用大衣裹裹,“你们院长在哪?”
小孩抓紧付朔行的脖子,“在金样街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,我叫贺贞。”
小孩干净纯粹的样子让付朔行心情稍微明朗一点,见到院长时也显得好说话,院长犹豫一会,“您是付少爷是吧?对于抚养小贞的能力,我们是不怀疑的,就是小贞他四岁就……”院长压低声音。
付朔行向贺贞看过去,贺贞冲他灿烂一笑。
“院长您放心,我肯定对他好。”
付朔行答应了他的小朋友,要每年年底都回来探望院长——其实付朔行年底不回老家,他更宁愿待在冷清的新城。
可贺贞问他的时候,他眉头不皱,说,“好。”
手续办的很快,院长笑得嘴都快合不拢,“付先生,小贞就拜托你照顾了。”
这件大家都喜闻乐见的事只有他爸妈不同意。
说不上不同意,毕竟他们也不在乎付朔行做什么,发脾气更提不上,只是默认了贺贞的存在,又转身和别人埋怨说,“唉我那个儿子……”
贺贞坐在付朔行的腿上,紧紧抓住他的衣襟,“哥哥,我是不是不讨人喜欢。”
为投简历焦头烂额的付朔行放下笔,揉揉小孩的头,“是他们不讨人喜欢。”
最后还是爸妈出面解决了这件事,“你出去可别说是我儿子。”付朔行在心里冷笑一下,收拾东西带着贺贞回了新城。
爸妈替贺贞办了转学手续,是贵族学校,在付朔行新公司的隔壁,他们说,“穿的别太寒酸,不然我和你爸出去都不好意思说你是我儿子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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